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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 ? 萬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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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   萬歲

她素來是個伶俐的,趕緊將錯就錯,趁機找補:

“我就是聽月人姐姐把萬歲誇得那麽好,才覺得這樣的明君,肯定獨具慧眼,準能欣賞她的好。”

說著,又向朱祁鈺湊近了些,假裝一臉誠懇的問:

“大道士,以你對萬歲的了解,你覺得他會喜歡月人姐姐嗎?”

綠竹心中暗笑,悄悄給了她一個嘉獎的眼神。

“嗯......”朱祁鈺含笑望向月人,“會。”

“那借道長吉言了。”

月人笑逐顏開,更添光彩。

朱祁鈺只顧著聊天,無心牌局,青蘿又一心要贏他錢,卯足了勁打,贏了他一局又一局,很快的,他面前的花瓣盡數輸光。

“哎呀,竟然全輸給你們了。”他笑。

青蘿順水推舟:“今日我們是陪月人姐姐來的,錢也是她主張墊的,所以,你輸的錢,日後就結給她吧。”

月人心情大好,笑著擺了擺手:

“不用啦,道長平日幫我多上幾柱香,為我爹娘祈福,就算抵債了。”

“你倒是孝順,想為你爹娘祈什麽福呢?”

想到爹娘,月人不禁露出傷感之情:

“家鄉有一惡少,曾想強娶我為妾,爹娘不從,他就揚言要踏平我們的莊子。自我入宮後,也不知道爹娘有沒有遭他報覆,只希望他們平平安安的。”

“好,這個願望,我一定會幫你實現。”

“多謝道長,那我們之間的賬就算抵啦。”

“不不,君子一言,駟馬難追,輸的錢還是要給。”

朱祁鈺說完,轉過身來,向林子後喚:“興安。”

司禮監掌印大太監興安帶著一幫小宦應聲而出,快步往這邊而來。

見這勢頭,月人後知後覺,朝朱祁鈺楞楞的問:

“你、你不會就是萬歲吧?”

話剛問出,綠竹和青蘿撲通一聲跪下,月人見狀,也連忙跟著跪下,三人齊聲道:

“見過萬歲。”

興安到了跟前,躬身問道:

“萬歲有何吩咐?”

“數數這上面的花瓣,一瓣抵一片金葉子,有多少花瓣就拿多少金葉子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興安應著,拿眼掃了下桌面花瓣,一只手背在腰後,向身後的小宦比出四個手指。

小宦瞧見,立馬躬身退下。

朱祁鈺轉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蘿,笑問:

“還心疼荷包裏那點銀子嗎?”

青蘿作出萬分吃驚的模樣:“奴、奴婢做夢也想不到,您就是萬歲爺,小小一個荷包,能被您相中,那是奴婢十輩子修來的福分,莫說心疼,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。”

她面上雖如此說,心中卻後悔不疊:

花瓣揀少了!

“小甜嘴。”

朱祁鈺笑嗔,又轉回身,一臉溫和的扶起月人。

時值夕陽隱沒,明月初升,皎潔的月光灑落,映在月人身上,人景相融,美不勝收。

朱祁鈺道:“月人,月人,月下美人,人如其名,好名字。”

月人低眉淺笑:“妾出生時正值曇花盛開,曇花有月下美人之稱,所以爹娘便為我起名叫月人。”

“哦,是嗎?”朱祁鈺微笑,“朕聽過一種傳言,說曇花一現,只為韋陀。那你這朵花,又是為誰而開呢?”

月人聽出他言外之意,面容緋紅,羞怯無言。

朱祁鈺憐愛之心更濃,笑著牽起她的手,邁步下階。

興安率著一眾宦官隨侍左右,提籠照明。

青蘿和綠竹仍跪於亭中,未敢起身,只聽得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。

約莫著人去得遠了,兩人這才松了口氣,緩緩起身。

這時先前離開的那小宦端著一盤金葉子回來,呈至她們面前:

“四十片金葉子,請兩位姑娘過目。”

青蘿和綠竹對視一眼,均對興安的辦事效率佩服不已,不愧為萬歲身邊的第一大太監!

“謝萬歲隆恩。”兩人齊齊拜去。

小宦微笑著放下金葉子,轉身離去。

兩人覆又站起身來,依次收好桌上的馬吊牌和金葉子。

觸到那黃澄澄的金葉子,青蘿是止不住的得意:

“哈,想不到有一天,我竟然贏了皇帝老子的錢!這要是能編成故事,讓說書的傳出去就好了,定讓那輕視過我的市吏驚掉大牙!”

綠竹莞爾,語帶欣慰:“萬歲出手如此大方,看來月人姐姐終於熬出頭了。”

當晚,朱祁鈺曉諭六宮:封沐月人為婕妤,賜住長陽宮。

每到夜幕降臨,各宮門前便會掛起兩只紅紗燈籠,皇帝若選定了留宿之處,便會有人卸去該宮門的燈籠,負責巡夜的內監則會傳令餘下宮殿卸燈寢息。

而今夜,月人晉升的消息一傳出,各宮對其美名皆有耳聞,不等內監傳令,便自覺的卸下燈籠關了宮門,不再抱有希冀。

月兒彎彎照九州,幾家歡喜幾家愁。

長安宮,冷月寂寂,柳暮煙輾轉難眠。

長陽宮,燈火通明,紅綃帳暖,春濃花嬌。

尚寢局,青蘿趴在床鋪上,晃著兩只小腳丫,不時的撓撓犯癢的後頸,借著燭光一枚一枚的數著金葉子,一遍又一遍,滿心滿眼,都是乍富的喜悅。

綠竹則坐在她的身側,捧著那本節庵詩集安靜的翻閱,雲卷雲舒,淡然如初。

次日,青蘿、綠竹兩人往北五所送完果,便一同來到長陽宮,想當面賀喜月人。

誰料卻被攔在宮門口,守門宮女臭著一張臉道:

“哪來的阿貓阿狗,就想見婕妤?咱們長陽宮的門檻,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。”

看來碰到了狗仗人勢的小鬼。

青蘿不願多生枝節,耐著性子好聲道:“姐姐有所不知,昨日沐婕妤與我們說好了,只要你進去通傳一聲,她必會召見。”

“哼。”守門宮女恨不得鼻孔看人,“我們婕妤昨晚侍寢辛勞,身乏體累,今早特意交待要好好休息,誰也不見。”

青蘿和綠竹對視一眼,兩人同時皺眉。

“怎麽可能?我們與她情同姐妹,月人姐姐決計說不出這樣的話。”青蘿正了顏色,“勸你快快通傳,免得過後挨罰。”

“呵,給你點顏料就開染坊,認不清自己是誰了對吧?”守門宮女眉毛一豎,“就算我們婕妤從前叫你們聲妹妹,也只是客氣客氣。何況今時今日,她是什麽身份?你們是什麽身份?想跟她稱姐妹,也不照照鏡子,看看自己配不配?我們婕妤不想話說得太白,是給你們留著面子呢,勸你們有點自知之明,離她遠點!”

“好,是我們不配和婕妤相交,以後再不來叨擾。”綠竹忽然冷冷出聲。

守門宮女唇角輕勾,正要再嘲諷兩句,雙臂忽地一緊,擡頭一看,是綠竹伸手死死按住,一個人影閃過,是青蘿斜裏躥進門來,一邊向裏奔,一邊大聲喊:

“月人姐姐!月人姐姐!”

“反了你們了!來人呀,快把她們趕出去!”

守門宮女叫嚷著,幾名宮女擁了過來,一起來摁青蘿、綠竹二人,亂作一團時,那邊殿內月人聞聲掀簾而出,喜道:

“青蘿!綠竹!”

貼身宮女拿著一件大紅猩氈鬥篷疾步追出,一面為月人披上,一面不動聲色的擋在中間,故意遮去月人的視線:

“婕妤,您小心身子,先進屋休息,剩下的事,奴婢幫你看著!”

青蘿連忙喊道:“月人姐姐,她們不讓我們見你!”

月人聽後,本來和顏悅色的臉立即垮了下來,一把推開貼身宮女,冷聲向那群攔阻的宮女命令:

“放她們進來!”

那群宮女卻不動彈,齊齊望向貼身宮女,似乎比起堂堂婕妤,更聽她這位小小宮女的指令。

月人冷冷看向她:“我一早便讓你差人去請她們,你嘴上說著她們抽不開身,背地裏卻叫人攔著?”

貼身宮女面不改色:“奴婢並非有意欺瞞婕妤,只是貴妃有令,讓我們好好照顧婕妤,務必讓您安心養神好好休息,免於外間打擾,才這般費心。婕妤,您莫要辜負了貴妃一片愛護之心呀。”

“哼,你休拿貴妃來壓我!”月人板著一張俏臉,“萬歲昨夜特意交待我,今日晌午,帶著她們一起去打馬吊。若壞了萬歲的興致,你擔待得起嗎?”

貼身宮女尋思尋思,不敢違逆,無奈揮了揮手,眾宮女立時放開了兩人。

青蘿、綠竹快步上階,一左一右來到月人面前。

“我們姐妹之間說點知心話,你們都在外間候著,不許打擾。”

月人撂下這句話,牽著二人的手進了寢殿,對著她們左看右看,慶幸道:

“還好沒傷到你們。”

“傷不傷的倒是小事。”綠竹道,“咱們是共過患難的姐妹,聽幾句挑唆,自是不會著了她們的道。可若是別的宮裏有人來見,依她們的做派,不知得給姐姐樹多少敵呢。”

想起自己的貼身宮女,月人氣呼呼道:

“從昨晚到今早,她辛勤侍奉一絲不茍,事事都思慮周全,我還道碰上了個貼心人兒,又是誇又是賞。誰成想竟是一只腦袋兩副臉,當面一套,背後一套!”

綠竹輕嘆:“萬丈水深需見底,只有人心難忖量。皇後身弱,貴妃掌管六宮,這派來的宮女,都是她的耳目,姐姐以後長點心,切不可輕信他人了。”

月人癱坐到花梨榻上,垂下一雙美目:

“在家的時候,總是擔憂那惡少,想著進了京就好了;進了京,又差點被人燒死,想著能順利選上就好了;選上後,卻見不著萬歲,想著能承寵就好了。好不容易承了寵,以為終於能放下心歇一歇了,怎料又生出新的事來。我不想跟誰爭,只想有個地方,容我安穩渡過餘生就好。”

講到這裏,她仰起臉來,望向二人,巴巴地問:

“青蘿,綠竹,我若主動讓步,好好向貴妃示弱,是不是能與她講和,不再針對於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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